人工智能作用现代认知战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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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堂】
恩格斯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人工智能作为现代科技存在体系中的一大关键元素,作为现代科学技术皇冠上的一颗闪亮明珠,在现代认知战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对于以“技术+谋略”为作战手段的现代认知战,人工智能以其在感知、识别、运算等方面的独特优势和客观理性,对于作战对象包括自然人和智能机器的思维认知,具有天然穿透性和深刻影响力。现代认知战“技术+谋略”之“技术”,很重要的是人工智能。掌握思维认知主动权,打赢认知战主动仗,必须把握人工智能作用思维认知的内在机理、主要方式、突出特征,将两者更好地结合、融合起来。
人工智能作用认知战的内在机理
人工智能作用认知战的本质在于通过核心算法,分析海量数据,发现底层规律,采取相应措施,影响人和智能机器的思维认知,使之按照既定方向、路径和预期目标发展。人工智能对认知战的影响和干预并非随机偶然,而是遵循一定的客观规律。
基于“信任”的沟通影响。人工智能之所以能够较为有效地影响思维认知,关键在于其作为技术而不是现实世界人的客观存在。人作为谋略和作战的主导因素,具有隐真示假的现实需要和应时应势而动的灵活机变,直接策源于人的信息和举动极易引起对手警觉,不仅不会指向性地影响对方的思维认知,甚至还可能起到反作用。人工智能作为人类的创造发明,虽然其本质和背后依旧是人,但其貌似超越阶级、国家、政党政治和意识形态的科学特质、“技术”身份及稳定性态,反而比人更容易引起对手信任、认同和接受,在影响对手的实践中往往能起到人所不及的作用。“宁信机语、不信人声”,随着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应用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日益复杂,人越来越丧失对自己和彼此的信任,这就使“戴着人的镣铐跳舞”的机器比人本身更容易引起对手的信任和接纳。正是基于此,看似产生于智能机器的数据、信息、情报等,反而对思维认知的影响和作用更直接、更有效。用人工智能为机器赋能,使之更能体现人的意志,更能隐性而高效地影响作战对手,是现代认知战的一个重要渠道和方式。
基于“频密”的压迫影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思维认知也遵从由量变到质变的客观规律。这个规律就是高速度大频率地向特定对象重复发放同样的信息,能引起对手从不相信到相信、从不接收到接收、从不认同到认同的思维认知质变。智能机器在运用这一规律上相比人的一个最大优势就在于,能不知疲倦地以各种方式大密度持续性无死角地重复发射和传递同样的信息,从而更有效地影响特定对象的思维和认知,只不过机器代替了人、智能操作代替了手工作业、信息传输代替了口头传递。美西方国家通过互联网推特平台,用高技术手段打造大批网络水军、制造海量虚假信息,以铺天盖地的谎言攻击污蔑敌对国家的政府、领袖、民族英雄、历史文化等,引起思维认知和价值判断的混乱,诱发不满情绪和社会动乱,颠覆了不少国家政权;电信诈骗分子通过电话、网络和短信,编造虚假信息,对受害人实施远程、非接触式狂轰滥炸,制造了不少诈骗案件。研发更先进的人工智能,制造运用更高效的智能武器,实施更有力的思维认知压迫,已经成为认知战的新特征。
基于“潜行”的隐性影响。“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战胜对手的最高境界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影响对手的最高明手段在于潜移默化地攻心夺志。“破釜沉舟”激扬的是战斗激情,“四面楚歌”营造的是迟暮悲情,“风声鹤唳”生发的是心理恐慌,“草船借箭”借助的是模糊信息,这些脍炙人口的经典战例,即便口传声动、手工作业,也能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人工智能赋能认知战的一个巨大优势在于,其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又高度自动化的存在,构建起作用一切的柔性认知场景,能够“于无声处听惊雷”,不知不觉地高效影响、感染和塑造对手的思维认知。于是,美国炫耀性公布特朗普观看特种部队突袭IS最高首脑巴格达迪的视频直播的照片,向全世界传递美国依旧强大、美军依然不可战胜的信号;北约诸国从俄罗斯卫星发布的“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直播中感受到了寒意,俄军以低成本达到了有效震慑对手的目的;纳卡战争亚美尼亚军队从阿塞拜疆军队无人机肆意轰炸的血腥画面中感到了无力,被迫签订停战协定。在人工智能加持助推下,认知战已经能够“传音入密”“爆裂无声”,深入到人类生活特别是军事斗争的方方面面。
人工智能作用认知战的主要方式
人工智能是思维认知的产物,反过来又作用于思维认知,其对认知战的影响和干预必然遵循思维认知的运行规律。思维认知的本质在于依据感知到的情报信息,根据已有知识和经验,借助一定的工具,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揭示本质、把握规律,对客观事物、作战行动等作出感知、识别、分析、判断、决策和选择。人工智能对思维认知的影响,主要是用倾向性信息和诱导性结论,误导影响思维认知按照既定方向和预期结果发展。
信息诱导。在信息化智能化社会,信息是思维认知的基础,是思考决策的战略资源。信息数量很大程度决定思维认知的水平,信息质量很大程度上决定思维认知的质量。人工智能以其在信息感知、获取、加工、处理、提供上的独特优势,能够根据己方战略需求,为对手提供倾向性信息,诱导对手思维认知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过程和结果发展。作战语境下人工智能提供的信息,绝大多数是经过人为加工处理、含有人为因素的信息,目的是“己所欲而施于人”,通过影响干预作战对象的思维认知,使之朝着“于己有利于敌有损”的方向发展。于是在不少人眼里,被送上绞刑架的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不再是两伊战争的“枭雄”,而是制造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恐怖分子”;在许多人看来,经过海牙国际法庭审判的米洛舍维奇,不再是欧洲政坛“不死鸟”、敢于向北约说“不”的硬汉,而是犯有战争罪、反人类罪和种族屠杀罪在内60多项罪行的罪人;在利比亚民众看来,“茉莉花革命”中的卡扎菲,不再是曾经的“反美斗士”,而是贪污腐化、穷奢极欲、无恶不作的“恶棍”。事实表明,数据是可以操弄的,信息是可以掺水的,“真相”是可以塑造的,人心是可以影响的,人工智能对思维认知的迷茫、诱导真实而具体。
认知干预。人工智能作为人类创造的智慧,是对人类已有智慧和知识的综合性加强版技术化运用,其发展水平根本受制于人类已有认知水平和科技创新层次,人依旧是人工智能的主宰者。就此而言,人工智能本身很难在陌生场景对新事物作出像人类一样的灵活应对、前瞻预测和定性判断,只能为人类分析判断提供概率性统计数据信息支撑和算法运行服务。但正是这种侧重数据分析、不做结论性判断、看似与人无关的概率性、模糊化归纳,往往能麻痹对手的警觉,不动声色地影响和左右其思维认知。比如,网购商品的好评率、网购平台的认可率、网络歌单的支持率、校外辅导培训的升学率、院校毕业生的就业率、明星艺人的人气排行榜,以及军队主战武器装备的完好率、作战行动的成功率、打败对手的制胜率等……这些可人为控制的统计结果,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很可能对对手思维认知和判断决策等产生根本性系统性决定性影响。以看似科学客观理性、实则人为操纵的信息,诱导、影响和左右作战对手的思维认知,使之朝着预想的方向目标发展,是现代认知战的一种重要方式。
情景浸染。用美好的理想熏陶人、以未来的愿景引导人、靠恐怖的场景震慑人,是现代管理科学和军事斗争的重要方法,也是认知战的秘籍要诀。构建和剧透对敌人可能产生巨大影响力、震慑力、塑造力的未来场景,以影响对手思维认知和行动决策,往往能收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未来世界什么样、世纪战争怎么打,美国的《星球大战》《阿凡达》,我国的《三体》《流浪地球》等给出各自不同的答案。这些极具想象力、科技感的艺术作品,在给人带来科技无限、创新无限发展张力体验的同时,也向世人展示着一个国家民族的科技实力及其支撑下可能的战争潜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战斗力、威慑力。人工智能的闪亮登场,把人类想象力提升到极致,把对未来的叙事发展到顶点,提供了一种可以天马行空规划未来、预置场景、影响胜负,进而展示强大、震慑对手、误导宿敌的可能。
人工智能作用认知战的突出特征
人工智能作用于认知战,亦如其他技术对思维认知的影响,有明显区别于其他施动者的风格特征。人工智能之于思维认知,是科学技术与其作用对象智力水平最接近的一个对立统一体。这种迥异于以往军事对抗的特殊对立统一关系,体现为对抗的高智能、对接的高融合、作用的高互动,具有独特风格特征。
算法制胜的功能性。与制信息权是信息化战争的制胜关键不同,制智能权是智能化战争的制胜关键,而算法则是这个关键中的关键。算法博弈、算术对抗、算力较量,贯穿认知战的各方面全过程。谁的算能更强、算术更精、算力更优,谁就能更迅速地压制对手的感知、识别、分析、判断、决策、行动等方面能力,陷敌于被动,使之跟着自己的节奏走,从而将己方在数据、信息、情报和算法等方面的优势,转化为智能优势、战力优势和制胜优势。谁能在算法研发运用上走在前面,谁就能抢占认知竞争制高点;哪支军队的算法更快,哪支军队的战斗力就更强。以更丰富的数据、更快速的算力、更强大的自适应性,取得对对手的军事技术优势和军事竞争先机,对作战对象进行算法突袭、算术致盲、算力打击,是人工智能作用思维认知的一大突出特征。
软硬一体的融合性。人工智能作为现代科技的一种高级形态,多数以软件形式存在,自身不会直接作用于思维认知,必须附着于一定的物质载体,进行充分物化,成为承载战斗力的智能化物质平台。纳卡战争中亚美尼亚军队虽然也有一定数量的无人机,但由于配套软件滞后,依旧难以像阿塞拜疆军队无人机一样发挥战斗力;美、俄等国军队自用武器装备一般都有性能减配的出口版本,两个版本的区别也主要在软件上,可见软、硬一体是现代武器装备特别是智能化武器装备战斗力的重要两翼。这些软硬兼具的智能化平台,极大延展了人的体能、技能、智能,极大提升武器装备的防护力、机动力、毁伤力,极大发挥人工智能的战斗能力。
人机结合的交互性。人工智能及其物化形态智能化机器间的交互,突出表现为能动性互动;思维认知与思维认知间的交互,主要是思维认知主体彼此之间及其内部构成要素间的交流互动;人工智能对思维认知的作用,也是一个人机结合交流互动的过程,其中既有己方人机结合形成影响力,也有对手人机结合形成战斗力,更有彼此人与机、机与人之间的互动交流结合。交流互动,构成人工智能作用思维认知的基本存在。技术优、算法快、体系好、认知力强的一方,往往能抓住彼此互动创造的共同机遇,通过双方或多方共同搭建的交互通道压制影响另一方,形成单方面非对称优势,实现对对手思维认知的牵引、诱导和作用,把机遇变为战胜对手的机会,从而影响对手、控制对手、战胜对手。
(作者:陈东恒,系习近平强军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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