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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读诗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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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42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15-1-29 14:5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其实这些所谓的断想,不过是最近一首在网上爆红的诗引起的。这首诗就是余秀华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尽管网上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把这首诗提拔到了空前的高度,但我个人还是持保留态度的。这倒不是对作者的否定,而是据我自己所了解,她本人的很多诗作比这首诗写得更好。又恰好在一个友友的空间看到这个话题的讨论,友友是一个很温和又很自律的人,她表达出了对于这个爆红的现象的不屑以及对于作者的怀疑。于此,我和友友有些不同:对于前者我能理解,对于后者我却是持肯定态度的。
            先来说说我为什么对于余秀华网络爆红现象给予理解:不管是不是有网络推手在背后运作,我首先认为这种行为是善意的而且是有积极作用的。对于一个生活在乡村生活只能基本自理的残疾农妇来说,多多少少能给她艰难的生活处境带来一些改观。现在已经有两家出版社同时出版余秀华的个人诗集就是最直接的帮助,让她有一些稿费收入,比什么光环都来得实在。
             再来说说我为什么对于余秀华本人持肯定态度:余秀华曾经问过来采访她的记者,有多少人读过她的诗超过三十首?她这样问,其实是想说有多少人了解她。而我自认为读过她的诗接近三十首的。不能说有多么了解她,至少我是被她的诗作深深触动过。她这样写道:"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 /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如果你读到这里还不为之心痛,你就不会了解她为什么说:“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同样你也不会了解:“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所以,当一个友友以某一首诗而否定她整个人的时候,我只是提醒友友多找一些她的诗来读。我并不是那谁的粉丝,只是作为同友友一样喜爱读诗的人,不愿意在任何时候以某一部作品而去定论一个人。



                就在刚才,很久都不用电脑上网的我,又一次打开电脑回到【汉风诗坛】版块重新搜索关键词余秀华:那是2012年7月到12月间,一个名叫【余秀华很二】的网友陆续在【汉风诗坛】版块发表了五首(组)诗歌主题,每一首(组)都被加为精华。她与其他网友不同的是她只发贴,从不与他人互动。十二月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汉网】出现过了。她发表的第一篇主题是组诗叫《风吹过夏天的打谷场》,就是我加的精华。http://bbs.cnhan.com/thread-17921019-1-1.html(出处: 汉网社区)她这样写道:"五月看准了地方,从天空垂直打下/做了许久的梦坠下云端/落在生存的金黄里//父亲又翻了一遍麦子/------内心的潮湿必须对准阳光/这样的麦子才配得上一冬不发霉/翻完以后,他掐起一粒麦子/用心一咬/便流出了一地月光//如果在这一打谷场的麦子里游一次泳/一定会洗掉身上的细枝末节/和抒情里所有的形容词/怕只怕我并不坚硬的骨头/承受不起这样的金黄色" 余秀华的诗不乏清新与纯粹,寥寥几句就直击人心,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所经历的苦难无关。当然,我这样说是因为我运用了网站的权限在后台看到了她的认证邮箱,并且进入到她的qq空间(当时她的qq空间是开放的,现在关闭了。)才知道她是一个残疾人。
              这就是我初识余秀华。虽然欣赏她的诗作,但是我并没有加她好友也没有和她单独交流过。只记得当时夏荷版主正在搞一个活动,我倒是向夏荷推荐过她,后来没见下文,我也没有再次追问。当时她好像在东湖满活跃,我觉得她在那里也许会有更好地发展,而我却不能给予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我之于余秀华,她并不知道有一个叫烟云过客的人存在。余秀华之于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喜欢的诗人。这和她是否走红无关。我也无意去评判一个诗人的好坏。对于诗人对于诗,在我的感觉来说只要喜欢就已经足够。
   
               诗歌无谓高贵与卑贱。诗歌就好比一架钢琴,有人弹奏肖邦、莫扎特,有人弹奏《两只老虎 》,你能说弹奏肖邦、莫扎特的人比弹奏《两只老虎》的人高贵?在我看来,就诗歌而言判定一个人的高贵与否更在乎一个人是否用心,而不是外在的形式与技巧。不在乎一个人的地位高低,衣着是否入时,嘴里是不是喷射出华丽高雅的辞藻。有时候所谓的高贵就像一把阉割的钢刀,阉割的是诗歌的灵性和生命力。在我看来,那些自以为高贵的诗歌就如失去灵魂的木乃伊,躺在华丽的辞藻里空洞洞华丽丽。而我更愿意诗歌如野草般率性而茂盛,不是在庙堂的泥胎里端坐,而是扎根在泥土之中,不管这泥土是肥沃还是贫瘠。
     
                 一首好诗的标准是什么?就是你读到她时会会心地一笑。或者你读到她时能够触动你的心弦,让你疼痛或者纠结,让你欢欣或者惭愧。除此之外,不要给诗歌套上更多的意义。意义虽然又高贵又华丽,但意义也是枷锁。诗歌应该是自由的精灵,在我们的肉体与灵魂中自由飞翔。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想想生活加给她的苦难,想想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一方小小的空间,而思想却已经飞越千山万水,阅尽人间春色,这春色却不属于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允许别人有自己的愤懑?一个日常生活尚且需要别人照顾的人,你怎能忍心让她必须向你想象中的“高贵”与“优雅”地谈吐标准看齐?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写出了“高贵”的诗,就的必须要像诗人一样优雅地谈吐?那倒让我想起了做作一词。在我看来真正能写出好诗的诗人,往往都是率性的,敏感又带有一些神经质。在我看来能够称得上诗人的人,必须有一腔热血,必须要有一个不羁的灵魂,然后才是适当的技巧。冷静的人,有了一定的技巧,也能写出高贵的诗歌,堂皇又高贵,却像是华丽丽的木乃伊干瘪得没有灵魂。
   
                 再来说说余:她本身首先是一个普通的村妇,然后才是一个写诗的人。诗歌之于她不过是伊甸园中偶然食到的智慧果,诗歌之于她不过是救赎自己的弥赛亚。她的诗歌不过是自己的肉体与灵魂的抗争。不过是自己的灵魂与命运的抗争或者和解。诗歌无所谓高贵与卑贱。诗歌只是灵魂的镜像。诗歌只是一个孤独的灵魂面对强大的命运时一声奋力的嘶吼。在我看来,诗歌首先是来自于个体的经历,一首诗的诞生只是定格了这段历程。而其他的所谓意义或者“高贵”不过是别人的强加或者揣度。

                 我常常想起圣经里面耶稣面对一群想用石头砸死一个通奸的妇女的人说的话:“你们当中谁是没有罪的就来(砸死她)吧!”         有时候我们盲目的优越感,会让我们忘记了自身的恶。我们自认为高洁,却往往远离了宽容与怜悯。当我们不断地炫耀着高贵的冠冕,灵魂却往往在污泥中傻笑。

   
                最后我想说:既然我们不能改变别人的生活环境,就不要嘲笑别人的生活状态。



                                                                                                    烟云过客
                                                                                                                                   2015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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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5-1-29 15: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的诗

        
选自《诗刊》2014年9月号下半月刊双子星座栏目

余秀华
1976年生,湖北钟祥市石牌镇农民。因为出生时候倒产,脑缺氧而造成脑瘫,高中毕业后,赋闲在家。

在打谷场上赶鸡

余秀华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可疑的身份

无法供证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
能够燎原的火,能够城墙着火殃及池鱼的火
能够覆盖路,覆盖罪恶的雪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我盗走了一个城市的化工厂,写字楼,博物馆
我盗走了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一贫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我穿过午夜的郢中城
没有蛛丝马迹


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

春天的时候,我举出花朵,火焰,悬崖上的树冠
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
总是来不及爱,就已经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
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

那些轻省的部分让我停留:美人蕉,黑蝴蝶,水里的倒影
我说:你好,你们好。请接受我躬身一鞠的爱
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从来没有
如同河流,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

但是最后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
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他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了,而我依旧在一个茧里
做梦
———八万里河山阳光涌动。
我的嫁妆,那些银器粼光斑斓

交出来!
他低吼。我确信有一盏灯把我渡到此刻
他的眼神击穿了我
不管一击而毙还是凌迟,我不想还击

能拿走的,我都愿意给
在这样风高月黑的夜里,只有抵当今生
只有抵当今生
才不负他为匪一劫


溺水的狼

一匹狼在我的体内溺水,而水
也在我的体内溺水
你如何相信一个深夜独坐的女人,相信依然
从她的身体里取出明艳的部分
我只是把流言,诤言都摁紧在胸腔
和你说说西风吹动的事物
最后我会被你的目光蛊惑
掏出我浅显的一部分作为礼物
我只是不再救赎一只溺水的狼
让它在我的身体里抓出长长的血痕
你说,我喝酒的姿势
多么危险


下午,摔了一跤

提竹篮过田沟的时候,我摔了下去
一篮草也摔了下去
当然,一把镰刀也摔下去了
鞋子挂在了荆棘上,挂在荆棘上的
还有一条白丝巾
轻便好携带的白丝巾,我总预备着弄伤了手
好包扎
但10年过去,它还那么白
赠我白丝巾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我摔在田沟里的时候想起这些,睁开眼睛
云白得浩浩荡荡
散落一地的草绿得浩浩荡荡


在打谷场上赶鸡

然后看见一群麻雀落下来,它们东张西望
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来都不合适
它们的眼睛透明,有光
八哥也是成群结队的,慌慌张张
翅膀扑腾出明晃晃的风声
它们都离开以后,天空的蓝就矮了一些
在这鄂中深处的村庄里
天空逼着我们注视它的蓝
如同祖辈逼着我们注视内心的狭窄和虚无
也逼着我们深入九月的丰盈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这样活着叫人放心

那么多的谷子从哪里而来
那样的金黄色从哪里来
我年复一年地被赠予,被掏出
当幸福和忧伤同呈一色,我乐于被如此搁下
不知道与谁相隔遥远
却与日子没有隔阂



摇摇晃晃的人间

      一直深信,一个人在天地间,与一些事情产生密切的联系,再产生深沉的爱,以致到无法割舍,这就是一种宿命。比如我,在诗歌里爱着,痛着,追逐着,喜悦着,也有许多许多失落——诗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绪都联系起来了,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我如此付出,坚持,感恩,期待,所以我感谢诗歌能来到我的生命,呈现我,也隐匿我。
      真的是这样: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并用最大力气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而那时候的分行文字还不能叫做诗歌,它只是让我感觉喜欢的一些文字,当那些扭扭曲曲的文字写满一整本的时候,我是那么快乐。我把一个日记本的诗歌给我老师看的时候,他给我的留言是: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女生,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变成了诗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 ,一个人能被人称赞可爱就够了。我认定这样的可爱会跟随我一生,事实也是这样。
      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 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
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为个人的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一个人生活得好,说明社会本身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作为我,一个残疾得很明显的人,社会对我的宽容度就反应了社会的健全度。所以我认为只要我认真地活着,我的诗歌就有认真出来的光泽。
      比如这个夜晚,我写这段与诗歌有关的文字,在嘈杂的网吧,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快乐和安静。在参加省运会 (我是象棋运动员)培训的队伍里,我是最沉默寡言的,我没有什么需要语言表达,我更愿意一个人看着天空。活到这个年纪,说的话已经太多太多。但是诗歌一直跟在身边,我想它的时候,它不会拒绝我。
      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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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2]偶尔看看I

发表于 2015-4-8 10: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惭愧之前看到这样炒热的信息时没有去找来她更多的作品品读。事实上也是看到了一些朋友为她做的简单的“辩白”——姑且叫辩白吧,所以反而没有特意去关注。楼主贴出来的她的作品,读来确实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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