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抗日故事5

妖媚女汉子@

本系列故事皆选自老旧报纸。

1945年，大汉奸汪精卫政府的专机“建国号”起义，飞向延安。这架飞机也成为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70多年过去了，起义背后的新闻依然鲜为人知，令扬州人自豪的是，这架飞机起义地点就是扬州——

飞向延安

——汪伪专机“建国号”起义纪实

一

1945年，春。

3月的一天，冰未融，雪未消，冷风刺骨，寒气逼人。这时候，南京城里，一座不太豪华的寓所里，两位身着汪伪空军军官服装的青年，面对面地坐在一个宽敞而又静谧的房间里，促膝交谈。

他们当中一位叫周致和，汪伪少将飞行员；一位叫黄哲夫，汪伪少尉飞行员。周致和原在汪伪中央航校任飞行主任教官，不久又调到南京航空署任职，此人飞行技术高超，汪伪政府的专机常常由他驾驶。黄哲夫原是航校的飞行员，与周致和感情深厚，可谓莫逆之交。抗日的连天烽火，使当时航校的教官和学员看清了汪伪政权大势已去，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暗中寻找出路。周致和、黄哲夫两位好友，有着共同的苦恼，这就是前程问题。

年轻气盛的黄哲夫，本来思想就比较活跃，从不唯唯诺诺，俯首贴耳。他对上司的腐败无能，更是牢骚满腹，一次竟同中央航校副总队长彭鹏吵得不亦乐乎。彭鹏盛怒之下，当即把黄哲夫关禁闭一个星期，好把失去的面子捡回来。黄哲夫并不买彭鹏的账，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拿顶头上司出洋相，彭鹏把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不久，彭鹏竟以“思想不良”的罪名，开除了黄哲夫。黄哲夫也觉得在这种腐败的军队没有干头，一气之下，包状一打就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社会，想找工作谈何容易？他托张三拜李四，勉强在安徽蚌埠东面的临淮关税务所找了个工作，暂作栖身之处。这位少尉飞行员，从坎坷的经历中，感到自己走错了路。他要猛回首，投奔共产党。为此，他换上当年的汪伪空军军官服装，专程从蚌埠来到南京周致和寓所，共商飞往延安的大计。

室内的灯光昏黄、暗淡。灯光下，两张严岭的面孔，相互对望着，沉默了许久许久。在这决定命运和前程的十字路口，两位情同手足的年轻军官，终于作出了震撼人心的决策；飞向延安！飞向光明！

二

黄哲夫离开周致和家，在南京街头徘徊着、思索着：到哪儿找共产党呢？他们脸上又没有写字，活动又都是秘密的。

他忽然想起，在常州航校时，不是在教务主任何健生家里经常看到苏联画报和别的杂志么，据说那是他从上海一家《时代》杂志书店买来的。苏联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既有苏联的杂志，说不定和共产党暗中有来往，知道共产党的踪迹。

满怀信心的黄哲夫，乘上开往东去的列车。他在繁华的上海大街上，找了半天，来到一家并不引人注目的书店门口，收住脚步，抬头一望，《时代》杂志书店。店堂里清洁的书架上，摆满了苏联画报、杂志、小说，顾客很少，冷冷清清。他兴奋地走了进去，问一位举止斯文的营业员：“有旧的《时代》杂志吗？我想配套。”

黄哲夫搜肠刮肚，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来，便借口买旧杂志，想和营业员攀谈攀谈，以便从他嘴里找到一点共产党、新四军的线索，哪怕是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他热情地望着清闲无事的营业员，等待他的回话。

营业员慢慢掉过头来，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给他一束冷漠的目光，爱理不理地说：“没有，早卖完了！”

黄哲夫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并没有灰心丧气。他要继续找共产党，找新四军。上海、南京、安徽，春去夏来，走城串乡，来来回回，奔波了两个多月，也没有找到共产党的影子。

急于投奔光明的人，更觉得时间的珍贵。就在黄哲夫四处奔波寻找共产党的同时，在南京的周致和、何健生，暗暗联系了汪伪空军少将、扬州空军教导总队长白景丰。白景丰是在法国学习飞行的，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形势，迫使他对前途作出迅速的选择。他向周致和、何健生吐露真情，要脱离汪伪政权，投奔光明。

白景丰年岁较大，阅历很深，经验丰富，又是一位实权人物，有他参加起义，周致和、何健生当然喜出望外，求之不得。

6月的一天，骄阳如火，云无一片，风无一丝，天气显得特别闷热。苦于奔波的黄哲夫，一筹莫展地跨进周致和的公寓，失望地摇摇头：“唉，鞋子跑坏了好几双，就是找不到共产党！”

周致和一把拉住他，在椅子上坐下，激动而小声地说：“今天我在夫子庙凤凰餐厅，碰到从重庆回来闲居在家的轰炸员秦传家，他说他们老家经常有新四军活动！”

“他老家在哪里？”黄哲夫满心欢喜，急切地问。

“安徽宣城！”周致和说，“离南京不远。”

7月初，在通往宣城的大路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商人打扮的年轻人。走在前面的是轰炸员秦传家，走在后面的是飞行员黄哲夫。

走到宣城东南20来里的孙家埠，两个人在一个靠公路的茶馆坐下歇脚。他们各自要了一杯茶，边喝边小声问茶房：“四哥几时来呀？”问话显得十分亲切、自然。

“四哥”，这是当地群众对新四军的亲呢称呼。这家茶馆是新四军经常歇脚的地方，茶房听到这句问话觉得十分耳熟，分明他们是和新四军早有联系的人。他侧过脸把黄哲夫和秦传家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觉得两人气度不凡，人也正派，便把嘴一呶：“看，那边公路上不是？不用急，快过来了！”

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黄哲夫、秦传家茶喝足了，疲劳也消除了。这时，几个身穿便衣，背着盒子枪的人，不紧不慢来到公路边，黄哲夫喜形于色，笑吟吟地迎上去，诚恳地说明来意。

“起义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马上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彭书记。”内中一位年岁稍长的说。

夕阳慢慢地沉落到西山的背后，夜幕悄悄地降临，几个穿便衣的收税人带着黄哲夫、秦传家上得山顶，在一间低矮的草屋里见到了县委书记彭海涛。

彭海涛十分平易近人，他把黄哲夫、秦传家迎到里屋，寒暄数语，便细心倾听黄哲夫讲明这次来意和他们的打算。

“这是件大事，万万不可草率。我马上派人护送你们到长兴去，向苏浙军区的领导当面汇报，商议一个周密的计划！”彭海涛最后这样说。

安徽的宣城到浙江的长兴山区并不算远，新四军的频繁活动，使这条交通线引起了敌人的密切注视，虽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也布置了不少兵力，要通过这条封锁线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彭海涛考虑到秦传家是宣城赫赫有名的大地主的儿子，路上万一出了事，容易引起麻烦，就劝他留下来，让黄哲夫一个人去，另外派了两个人护送。一行人乔装改扮，不露痕迹，好容易通过了日伪密布的封锁线，顺利到达了长兴。

黄哲夫拍去满身的尘土，在新四军苏浙军区司令部的长凳上坐下。一会儿，粟裕司令员来了，他热情地握了握黄哲夫的手，一字不漏地听了黄哲夫的汇报，尔后高兴地说：“弃暗投明，欢迎，欢迎！”当即将周致和与黄哲夫组织驾机起义的情况报告了新四军军部和党中央。

3天后，中央复电：“待机而动，配合反攻。”

粟裕手握电报，兴奋地对黄哲夫说：“希望你们起义成功！”

黄哲夫的眼内滚动着兴奋的泪花。他和同志们的心愿不久就要实现了，怎能抑制心头的激动！

“你们的航空总队在扬州西郊有什么困难，到扬州城外杨家庙找一个叫程明的人，他会帮助你们的！一切要周密计划，不可有丝毫疏忽！”粟司令员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

黄哲夫马不停蹄，回到南京，把会见粟司令员的一经二过告诉了周致和。周致和果断地说：“抓紧时机，火速行动！”

四

南京市中心的珠江饭店和往日一样，显得十分安宁。一间极其幽静的房间里，周致和、黄哲夫和邀约来的另外3个志同道合的人在秘密开会，研究起义的许多细节问题。

南京至延安有几千里，必须有一架能作长途飞行的飞机。这样的飞机，汪伪政府总共只有两架，这两架专机都由日本人控制，因而急需物色一个会讲日语的飞行员，好伺机行事。屋子里的5个人，选来选去，一个是少尉飞行员赵乃强，另一个是颇受周致和赏识的管序东。

飞机起义的出发地，没有任何争议，放在扬州西郊机场。一则，扬州机场日伪控制比较松，便于行动。二则，扬州空军教导总队队长白景丰，也是起义人员之一，可以内应。三则，从扬州机场起飞，目标小，日伪不易觉察。可谓三全其美。

一器研究，大计方定。5个人当即明确分工：周致和负责驾机，黄哲夫负责伺机同新四军联系，何建生负责制定飞延安的航行计划，并组织地勤人员和起义人员家属从陆路转移到解放区的杨家庙。

天近黄昏，满城灯火。空荡的大街上，人迹稀少，5个人有前有后，悄悄离并了珠江饭店，各奔东西。

回到寓所，周致和独自斜倚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里在反反复复盘算着，他是起义的领头人，驾机的重任又压在他肩上，驾机多年的周致和，懂得飞向延安，中途是不能降落加油的。扬州通向延安的航线上，哪个机场不在日军的手中？这是远距离的飞行，飞机要好，装油要多，续航时间要长。他板着指头数了数，汪伪政府总共只有两架专机能达到这样的要求。专机又是在专人手中，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专机的细微动向都会立刻触动汪伪政府要人敏感的神经，要把专机弄到手，谈何容易！

他一筹莫展，拼命地抽期。烟缸里的烟灰越积越多，屋子里的烟雾越漫越浓，周致和的眉头也越聚越紧。

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8月18日，一个偶然的机会来了。航空署通知他：“做好准备，飞汉口！”当时任汪伪湖北省主席的叶篷，要从南京秘密飞往汉口，并指定要周致和驾驶“建国号”专机。

周致和接到命令，兴奋不已，立即给扬州航校的得意弟子管序东发了一份电报，要他和机械员黄文星、沈时槐立即去南京待命。

五

此时，管序东也在四处寻找新四军，但苦于无门。他已轻脱去军服，坐在父亲的大章布庄内帮助管账。接到老师的电报，他欣喜若狂，随即和两位机械员赶到南京，走进约定会面的中央旅馆。

管序东俏俏地问茶房：“请问，周致和先生在吗？”

茶房答道：“驾飞机走了！”

管序东心里一征：“他去哪儿？”

茶房摇摇头：“不知道！”

管序东犹如迎头一棒，顿时眼冒金花，额头出汗。

周致和给管序东拍过电报，立即就去做飞行准备了。

他将飞机作了周密的检查，加足了汽油，而后找到管专机的小头目，暗中送上一两黄金，说：“请你帮个忙！”

那个细鼻细眼见钱眼开的头儿，笑咪咪地接过一块黄亮亮的金条，说：“帮什么忙，周兄直接说吧……

“兄弟我明天送叶主席去汉口，回来时顺便想拢上海做笔黄金生意，飞机不能当天回来！”周致和拱拱他的膀子低声说：“有好处少不了你的份子！”

那头儿一想，这是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他把金条往口袋里一放，笑吟吟地说：“没关系，有了好处……”

切谈好之后，周致和要黄哲夫立即赶到扬州，和新四军扬州军分区政委、甘泉县委书记程明联系起义的事。送走了黄哲夫，他就接到立刻起航的紧急命令，没有等到管序东他们的到来，他就驾着专机“建国号”飞往汉口。

黄哲夫在南京没有逗留，随即穿上汪伪空军服，脚蹬大皮靴，经镇江赶到扬州。他在镇江听到风声，说江苏保安处侦查到他的行动，马上要抓他。因此，他过江之后，没有敢进扬州城，绕道来到西邻。他在空旷的瘦西湖兜了几个圈子，盘算如何与程明接头。正在这时，一位老乡从他旁边走过。黄哲夫上前一步问：“请问老大爷，到杨家庙怎么走？”

老乡把他望望：“你从哪儿来的？”

黄哲夫回道：“南京。来找一位姓程的亲戚的！”

“哦！”老乡手一挥，说：“跟我走！”

老乡将他领到杨家庙，跨进一家指定的茶馆。茶房早有领悟，随即让人将他带进一处偏僻的屋子。

他见到了程明，分外高兴。

“粟司令早有命令来过，知道你要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程明让黄哲夫坐下，又说：“这几天，时局紧张，我派了好几位同志在路上等你，暗中保护你呢！”

黄哲夫恍然大悟地说：“哦，怪不到半路遇到一位老乡，就把我领来了！”

程明听完黄哲夫的详细汇报，当机立断：20日起义。

程明和黄哲夫当即草拟了一个电报，发向延安，报告党中央、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日内有机来延，万勿误为敌机。”

六

周致和把叶蓬送到汉口以后，叶蓬打算留他玩几天再走，便叫部下给周致和安排食宿。

周致和婉言谢绝了他的挽留，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飞到扬州，太阳未落，“建国号”便安全降落在西郊机场上。

荒凉的西郊机场，满眼都是齐胸的荒草，将几架教练机埋下去半截。这些飞机不知何日起飞训练过的了。机场上连条跑道都看不清楚。住在天宁寺的飞行人员，有的跑生意，有的进赌场，有的下乡寻找新四军，也有的在徘徊观望，人心惶惶，军纪涣散。

周致和找到机械师，要他们迅速检修“建国号”。尔后，又匆匆赶到航校驻地天宁寺。离起义的时间只有十来个小时了，一切都得加快进行。

度日如年的何健生，见到周致和来了，连忙迎上去：“情况有变化，要加快行动。黄哲夫通过甘泉县委书记程明，已与延安联系过了，他不能进城。在镇江金山饭店，友人告诉他省保安处要抓他。再说，他和彭鹏又是死对头，更不便露面。他已经和我们约定好了，明晨在机场跑道附近等你！”

周致和不禁一怔，急问道：“什么变化？”

“时局紧张，白景丰在南京开会，回不来了。”何健生说。

周致和身上微微出汗了。白景丰是扬州空军总队长，大权在握，由他内应，一切事情好办得多。如今关键是飞机要加油，油在顽固派彭鹏手上，控制得很紧。白景丰不在场就弄不到一滴油，可不急煞人也！

何健生出了个主意：“钱能通神。现在只要有金子，就可以买通副总队长彭鹏，通过他再买通管油库的日本鬼子，不愁加不到油！”

周致和点点头：“看来逼上梁山，只有这条路子！”

管序东到南京没有见到周致和，大失所望地回到扬州，刚进天宁寺大门，何健生立即告诉他：“周致和已经驾机到了扬州，住在扬社旅馆。他急需找你，快去！”

管序东喜出望外，气也没有喘，一脚来到扬社旅馆的8号房间，会到了周致和。周致和没有跟他细谈，立即拿出一大叠伪钞，对管序东说：“请你父亲帮个忙，兑换成金条，有急用！倘若你父亲问，就说我要到上海做一趟生意！”

管序东回到布庄对父亲说：“周老师请你帮帮忙，将这笔钞票换成金子，准备到上海跑一趟买卖！”

他父亲知道周致和是儿子的恩师，而且一直在想法提携自己的儿子。恩师来找，当然有求必应。随即拿着钞票，转身到对门天宝银楼，凭他的大面子，换了一些金条。

周致和拿到金条，万分欣喜。随即，拿出部分托人去买通彭鹏，把汽油弄到手。他又拿出部分给管序东：“你上街去买烟。买顶好顶好的，多买一些，就去！”

七

扬州的市面上十分萧条，大多数店家的货架上都是空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管序东接连走了几家店铺，孬烟架上倒有一点，好烟却如凤毛麟角，他雇了一辆人力车，满街寻买好烟，转了半个扬州城，买了十多条好烟，总算心满意足了。

管序东没有一脚回旅馆，顺路来到航校，想找个朋友。走到大门口，正好碰上副总队长彭鹏。彭鹏看见车上装了那么多好烟，便问：“哦，你买这么多好烟干啥？是不是办大事？”

管序东笑笑说：“跑买卖呐，不然要这么多烟做啥？”

彭鹏又问：“同谁一块去？”

管序东说：“周老师！”

彭鹏心想，周致和刚才托人要我帮他弄汽油，也说飞一趟上海跑买卖的，果然不错。他本来蒙在心头的一点疑云一下子消尽了。于是，他开了个玩笑：“哎，有了好处不要独吞！”

管序东笑笑：“哦，还能少得了你彭队长！”

回到扬社旅馆，管序东把遇到彭鹏的情况一说，周致和高兴地说：“这也是件巧事。彭鹏这人见钱眼开，有了钱就行，飞机上的油已经加得足足的了！”

周致和在扬州不露声色，如同往常一样，应朋友之约，傍晚带着管序东和赵乃强二人到中华饭店赴宴。9点过后才回到旅馆。

喧闹了一天的扬州大街早已安静下来。满街的灯火已三三两两地熄灭了。只有附近的歌馆酒楼偶尔还传来一阵阵淫荡的歌声笑语，别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时，紧关着的8号房间里气氛却是紧张的。周致和与管序东聚在昏暗的灯光下，研究着起飞方案。

“共产党有百万大军，就是没空军，我们飞过去，把空军创建起来，就是一大功劳！”周致和语气重重地说。

“我们过去走错了路，后悔莫及，可不能背一世的汉奸骂名！只有投奔共产党，才有光明前途！”管序东心情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颜抖。

“飞机的机械检修过了，一切良好；油也加足了。”周致和抓住管序东的手低声说，“光明就在前头了！”

周致和拿出航空地图，给管序东指出航行路线：“扬州——开封——潼关——延安，如果不出意外，要飞5个小时！”

管序东提醒说：“山多，延安恐怕难找！”

周致和说：“程明已经和延安联系过了，问题不大！”

周致和指着航线图再三嘱咐说：“千万要当心，一定要避开大城市和鬼子空军机场，否则，要出意外的。”

管序东点点头：“记得！”

八

该研究的问题，哪怕细微末节的地方，都认认真真研究过了。周致和又转向管序东说：“你家在扬州，是不是留张条子，就说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叫你父亲暂时下乡住几天，等局势好了再回来。”

周致和这样的考虑不是多余的。管序东家在扬州城内，万一航校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彭鹏他们会找他父亲的麻烦的，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管序东也有一桩心事，必须要告诉父亲一声。几年前，他和镇江邮政局一位叫黄浦青的女子建立了极其深厚的感情，订婚戒指已经打好，不几天就要正式订婚。这次起义能否成功，十分难说，为了不影响她的前程，延误她宝贵的青春，应当托父亲将情况告诉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于是，他说：“我连夜回去一趟！”

周致和果断地说：“不能！现在谁也不能离开旅馆！”

管序东只好遵照周致和的吩咐，写了张条子，托人第二天送给他父亲。

周致和说：“你将条子交给何健生，他是从地面去延安，明天不走，条子由他转给你父亲！”

管序东说：“这样也好，比较保险！”于是，便将写好的条子交给了当时住在隔壁房间的何健生。

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的周致和、管序东大早起来坐上人力车，直奔西郊机场。

机场和往常一样，冷冷清清，教练机如同一只只怪兽，一动不动地趴在蒿草丛中，一眼望去，诺大的机场，没有一个人影。

“建国号”已经发动了，嗡嗡的声音，如同出征的号角，在机场上空回荡着。周致和跳下人力车，走到飞机旁边，拿出左轮枪，对准西北方向的上空“叭叭叭”打了3枪。这是给黄哲夫的信号，要他做好上机的准备；又像是告诉扬州父老：第一架投向人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枪声响过，只见远处公路上一辆汽车像醉汉似地颠颠簸簸朝机场驶来，车后扬起缕缕尘埃。扬州城里只有航校有汽车，会不会出现意外。周致和心里格登一下，连忙拱了拱管序东：“来车了，快！快！”

两个人箭一般地窜上了机舱，机械员黄文星、沈时槐和飞行员赵乃强早已在机舱等候了。他们顾不上多打招呼，管序东跟周致和一前一后进了驾驶舱。飞机迅速朝机场边上滑去。就在这时，跑道旁边的草丛中，跳出一个人，拼命向飞机奔来。

“黄哲夫来了，黄哲夫来了！”人们不约而同地一把将黄哲夫拉进了机舱。

汽车还没有开到机场，“建国号”已经飞上了晴空万里的蓝天，朝着延安方向飞去。

飞过风陵渡，越过洛河水，机翼下延河水在灿烂的阳光下闪耀延安山峦起伏，这些从来没有在延安上空飞过的驾驶人员，不熟悉地形。飞机在延安的上空盘旋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找不着机场！

周致和一看仪表，心头一震：“如果再兜两圈，汽油就光了，必须火速找到机场！”

他们密切注视窗外，寻求导航的目标。如雨的汗珠从他们焦急的额角上滚落下来。

“宝塔！宝塔！”黄哲夫高兴地喊起来了。

巍峨的延安宝塔，高耸云天。她在为“建国号”导航。飞机转了个弯子，便发现了高山脚下的机场。

“建国号”终于在延安机场安全降落。起义人员走出机舱，顿觉心旷神怡，啊！踏进光明世界了！

朱总司令、叶剑英参谋长和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很快接见并宴请了驾机起义人员。

在延安召开的军民欢迎大会上，“建国号”奉命在会场上空绕场一周，作超低空飞行表演，并且撒发了一批传单。那嗡嗡的声响，如同高奏的胜利凯歌。一时间，“八路军有飞机了！”“八路军有飞机了！”传遍了延河两岸。家住黄河边上的群众，带着干粮，兴高采烈长途跋涉，来延安机场看自己的飞机！

这是驾机起义的第8天。毛主席、周副主席和王若飞启程去重庆谈判，他们在延安机场上亲切地接见了全体驾机起义人员。

周致和一行，终于成为光荣的中国人民军队的一员。光荣的使命很快落到他们肩上。中央命令，要驾“建国号”起义的周致和、黄哲夫、管序东、赵乃强、黄文星、沈时槐，去东北筹建新四军第一所航空学校。原班人马，驾驶新命名的“820号”起义机，告别延安，飞往东北，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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