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郧史迷踪?方言】（1）郧阳方言里的那些事

普通女青年

关于郧阳方言，研究者不少，“郧史泰斗”冷遇春先生1982年撰写《郧县方言研究》，从音、形、义三方面，载于2000年所修《郧县志》。十堰胡居云、楊郧生先生也有专著论及郧阳的方言民俗类。陕西师范大学柯西钢教授专门来郧阳调查方言撰写论文。
按说有这么多专家学者发表这么多专著，浅薄如我者在这方面是难以置喙的了。可郧阳之方言俗语，实在是驳杂而丰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语言已渐消失，例如“擀面仗吹火——一窍不通”的歇后语，八零后的人就不知啥意思。但消逝的语言毕竟曾经在我们生活中长期存在，甚至于关乎人们的思维方式，“兴观群怨”的表达方式，也属郧阳历史文化的内容之一。故以我之见闻絮叨若干，也许对后来研究郧阳语言者有些许参考价值。
我在郧阳老城、新城生活六十余年，汉江南北各住过八年。为调查郧阳人的来源，几十年几乎走遍郧阳的山山水水，平时很留意郧阳人的语言，所以也积累了些资料，但不成体系，难登大雅之堂，只能浮光掠影说说感受，故名之曰“拉杂谈”。

一、 郧阳方言的大致分布：

我个人的考察，觉得郧县方言是以汉江为界，分为江北方言、江南方言两大片；而以郧阳城为中心的汉江河谷是第三片，则属代表性的郧县方言。

新修的《郧县志》界定郧县方言是：西南官话——鄂北片——郧阳话。

我的理解是：郧县大柳、鲍峡、五峰属于“西南官话”。大柳、五峰各处汉江南北，但都与陕西邻近，所以两处语音大致相同。而黄龙西南地域是典型的巴蜀方言，亦是“西南官话”。
而江北雷峰垭东北之各乡镇，切近河南淅川县，语音极类河南话，属豫方言边缘区域。属于县志含糊所称的“鄂北片”
城关及周边柳陂、茶店、青山、大堰、杨溪、安阳等汉江河谷地带是楚方言，应当是标准的“郧阳话”。估计是公元前611年楚国灭麇国后，迁麇国官族至江汉平原后，楚人入住麇国，控扼汉江河谷而带来了楚方言，代代相沿至今。
郧阳楚方言的典型例证，是郧县有几个语音、意义，与千里之外的武汉完全相同：
普通话里的“鞋”读“xie”，郧县、武汉都读“hai”。
普通话里的“街”读“jie”，郧县、武汉都读“gai”。
普通话里的“去”读“qu”，郧县、武汉都读“ke”。
若细细体察，郧县、武汉读音、意义完全相同的应当还有以下几例。
吓（he）：
“你别吓（he）我，谁也不是吓（he）大的！”
“大南门河汃里昨天枪毙‘黑军和平党’，我跑到近处看了，好吓（he）人呀！”
武汉人口语中有：“搞么事啥？吓（he）死个人的。”
郧县人有时也把“吓”读作“xia”音：
“娃子这是吓（xia）着了，你没看这两天一直屙青屎？”
拐（guai）意思是 “坏”：
“马家那老三好拐（guai）呀，人家过路的娃子他也把
人家捶一顿！”
“那家伙拐的很，你少招惹他。”
灰面：即面粉。
冇（mao）得：没有。不过郧县人把“冇（mao）”转化成了“没”，说成 “没得”：
“张二姐，你家有黄葱根没得，给我点，我给老二熬水发发汗？”“对不起，没得那东西。”
郧县汉江南北的方言各有特点。
江北“豫方言区”说话特别是发问或发表看法，总有个发语词“mu”，权且按其读音写作“木”。例如梅舖、谭山人说：“木你去哪儿？”“木今儿个政策与昨年（去年）不一样了。” 也有点类似于古汉语的发语词“夫”：“夫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而江南“西南官话区”没有发语词，却有个习惯性后缀词“bao”, 权且按其读音写作“包”（不是普通话中的“呗bei”）例如五峰、鮑峡、叶大人说：“我下河（出山沟）卖火芦根包。”“我到合作社称盐包。”“别人家的事，你干球文（瞎操心）包！”
汉江河谷的郧阳方言中既没有发语词，也没有后缀词。
普通话里的“站立”，郧阳人把它一分为二：江北“豫方言区”的人只说“立”：“木你先立着，咱转过来领你去。”而 “汉江河谷方言区”与“西南官话区”只说“站”：“你就站这儿等我。”“不怕慢，就怕站。”“我都站了半天了，也没见个人影。”
郧县不同方言区的有些语词，同音而意义相反。例如“麻”字，“豫方言区”的人有时把“麻利”简化成“麻”：“麻来！”这儿的“麻”就是“快点儿”的意思；但其它方言区的人说“麻”是“不要”的意思：“麻来，我正在炸油菓子，别烫着你。”“娃子，你麻哭，一会儿你妈就回来了。”“老天爷，你麻下，我给你割肉打糍粑。”（郧阳城童谣）
一个“麻”字，在同一个县，或是“快点儿”的意思，或是“不要”的意思，是不是令外人费解？
另一个“茶”字，在汉江南北意义也不同。江南山高谷深，气候湿润，盛产茶，府城对岸有个乡镇就叫“茶店”。所以，在这些地域人家请你喝茶，那是真的茶水；但江北与河南陕西交界地域，干旱少雨不产茶，但也用“茶”字，可这里所说的 “茶”就广义化了：烧开的水就叫“开茶”，熬的干酸菜水叫“酸菜茶”，来客给你打一碗荷包蛋，叫“鸡蛋茶”……
而江北片切近郧阳城的大堰、青曲、杨溪、桂花、安阳因得汉水滋润也产茶，你若到那儿，也可以喝到茶。
风气所致，郧阳城北烈士陵园那块就有古地名“东茶亭”、“西茶亭”两道山梁，与城东南的“茶店镇”隔江遥望，似乎这个郧阳府城自古及今始终浸润在氤氲茶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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