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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150位真人的故事
曾经,我也是一个躲在爱人身后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可谁知3年前,爱人因脑溢血导致二级伤残,左半边身体毫无知觉。
正不知所措时,我又被查出甲状腺肿瘤,我的天彻底塌了!
好在肿瘤是良性的,术后我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残疾的爱人、年迈的父母,我决定接过爱人手里的方向盘,做一名女卡车司机。
为了不让爱人在家胡思乱想,我带着行动不便的他,踏上了日夜兼程的奔波路。
我走过他走过的路,吃过他吃过的苦,受过他受过的累。一步一步拨开生活的阴霾,直到阳光透过缝隙照在我身上。
(工作中)
我1980年出生于湖北省十堰郧县,我家在农村,郧县地处鄂豫陕三省边缘,南部临武当山,北临秦岭,中部为汉江丘陵地区。山区农田有限,加上当时交通不便,家里的日子不富裕。
家中三朵金花,我是最小的孩子。那个年代,考大学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对农村的孩子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我没能成功挤过去。
高中毕业之后,在家里干了一段时间农活,又到镇上的餐馆做了服务员。2003年,二姐的朋友在广东顺德一家电子厂打工,一个月工资1000多元,我们想多赚点钱,就一起去了顺德。
到了顺德,因为我高中毕业,又很细心,所以被安排做了质检,主要检查生产的电子产品是否合格。
(高中同学合影)
虽然不在生产线上,工作强度不是很大,但是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所以很难有上升空间。这时才体会到,知识和学历的重要。
2005年我们又去了深圳龙岗的电子厂,因为那里的工资更高,我还是做质检工作。
在外打工,省吃俭用的话,也可以存下一点儿钱。还有一大收获,就是见过外面的世界后,会产生努力把日子过更好的动力。
在外漂泊久了,就会思念家乡,而家乡也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修了路,也成立了很多企业。于是2006年,我回到家乡,在一家水泥厂做了化验员。
一次放假回家,朋友说可以搭一个老乡的大货车,他刚好回去送货。就这样我搭上了顺风车,也因此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与二姐广东打工留影)
我们一见倾心,因为年龄相仿,又是老乡,有很多共同语言。坐在高高的大货车上,视野很不一般,我特别兴奋,就追着他问了很多问题,
俩人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知不觉到了家。有了这一路的相互了解,我们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恋爱期间,只要我有时间,就会陪着他跑长途。他不仅车开得好,修车技术棒,还是一个合格的教练,我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开大货车。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在学车练车的过程中,我也慢慢摸索出一些经验。实践出真知,只要多练多总结,一定可以成功。因为有基础,我如愿以偿考取了B2驾照。
(我们的婚礼)
2007年我们结婚了,年底生了大儿子。当时双方父母都在家乡务农,我想把孩子带在身边,让他受到更好的教育。于是就做了全职宝妈,专职在家带娃。
孩子既聪明又懂事,是我和爱人的骄傲。这些年,他一直开货车赚钱,非常辛苦。后来我们赚了点钱,就结束租房,贷款在郧县的茶店镇买了房子。
茶店镇位于郧阳区正南部,镇内设有郧县经济开发区。小镇依山傍水,交通便利。去年还入选了“全国千强镇。”
这里的经济不错,孩子上学以后,我就租了一间铺位,做早餐生意。每天早上4点钟起床,和面并准备各种小菜。
我炸的油条精致酥脆,特别受欢迎,有时队伍排得老长。主要是我不重复使用炸过的油,所以味道好。一直觉得宁可少赚点钱,也不能做亏心的买卖,这是做人的底线。
(当宝妈的时候)
所以早餐店生意不错,完全可以贴补家用,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也慢慢有了积蓄。2015年,小儿子也出生了。生活越来越美好,越来越有了盼头。
可是生活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2019年,爱人连续跑了几天长途,晚上睡觉的时候突发脑溢血。等到天亮后我才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开货车虽然比搬砖节省体力,但是驾驶的时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姿势经常需要保持很长时间。
所以胃病、结石、腰肌劳损、心脑血管疾病等,都是货车司机常见的职业病。我爱人从18岁就开货车,长期坐在驾驶室内,缺乏一定的体育锻炼,导致了病发。
(爱人可以站立起来时的留影)
医生紧急做了手术,生命没有了危险,但是身体恢复后需要再做康复训练。因为发现晚了,他留下了后遗症,左侧偏瘫,整个左半边没有知觉,手指也无法活动,被诊断为二级残疾。
住院期间,我一直在陪护,按照医生的指导,给他按摩,帮助他活动手脚各个关节。
治疗了四个多月,花费了26万元,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爱人出院后,站立都困难,我心急如焚,但是有心而无力。
因为要照顾爱人,时刻需要帮助他做康复训练,于是我关闭了早餐店。没有了收入,父母年纪大了,孩子还小,我陷入了万分焦虑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天我感觉颈部有一个肿块,吞咽都有些困难。赶紧去医院,医生诊断为甲状腺肿瘤,需要手术切除,切除后再化验才能判断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与闺蜜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天都要塌了。父母年迈,两个孩子年幼,爱人又丧失了劳动能力,如果我再有什么事,这个家怎么办?
医生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我说即使是恶性的,甲状腺肿瘤也是可以根治的。这番话让我燃起了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争取,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倒下,一定要撑起这个家。
万幸的是,化验结果是良性的,以后定期复查就可以了。所幸有农村合作医疗,报销了一半,真的特别感恩政府。
但是爱人这边的报销,就特别糟心。他买过重疾险,谁想到去找保险公司,竟说只有完全残疾才能报销。爱人的手指虽然无法弯曲,却可以动,只要手指能活动,就不能报销费用。
(驾驶途中)
我们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没权没势,无法和大公司抗衡,只能偃旗息鼓,接受现实。
没有了生活来源,怎么办呢?我左思右想,觉得接过爱人的工作,去开大货车。
父母亲朋好友知道后一致反对,认为一个女人开货车,路途漫长,太危险了。他们劝我继续开小吃店,一样可以赚钱,而且不需要风餐露宿。
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想着开车的时候,可以带着爱人一起。他曾是货车司机,会修车,驾驶的过程中,也可以帮我看路。
只要有事情做,就能激发他的责任担当,也有助于康复。更重要的是,不放心他自己在家,怕他照顾不了自己。
于是我用剩下的积蓄,贷款24万,买了一辆17.5米的半挂车,每个月还款1万元,好在现在已还完。
(出发前检查车辆)
2020年,不顾疫情反复,我开始了卡姐生涯。因为爱人行动不便,每次把他扶上车,就会花费很大力气。
好在之前有过开货车的经历,驾驶相对轻松。其实货车因为视野好,只要开慢一点,多积累一些经验,也很容易上手。
不容易的是倒车,装货和卸货,经常需要倒进某些狭窄的地方,由于货车车身太长,特别难转弯,有时候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倒好车。每当这时,爱人就会在旁边帮忙看方向,指挥我倒车。
他跟着我跑了一年的车后,因为不想给我添麻烦,所以自己很注意锻炼,已经可以缓慢行走了。这也是我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兼程历尽辛苦后最大的安慰。
(准备上路)
在路上我们碰到过很多好心人,看着我带着残疾老公,经常给予帮助,有的老板还会主动加运费给我们,但是也会碰到少数人投来另类眼光。
虽然生活不易,但是我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人与人之间一直有真情在,感恩偶然的相处,感谢所有的善意。
开货车的旅途中,最困难的是遮雨布,我们运输的货物经常价值百万,如果有暴雨袭来,淋湿货物根本赔不起。装货可以雇人,盖遮雨布就得自己做了。
别的货车都是两个司机轮流开,盖雨布也是合作进行,但是我家情况特殊,只有我一个人跑前跑后,17米的大车,需要盖三层雨布,别人用一个小时,我就要用两个小时。
(我们一起开车一年后,爱人可以行走了)
盖好后,还要仔细检查每一个锁边,任何一点疏忽,都关系到金钱和生命。盖个雨布就能累个半死,有时候想休息一下,却因为赶时间,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又立刻开车上路了。
但是再急,路上也不能疲劳驾驶,所以每次上路之前,我都会保证自己睡眠充足。因为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但是几千公里的路,一个人开,难免有犯困的情况。特别困的时候,我试过吃辣椒、唱歌、掐大腿,甚至自己打自己的脸。爱人也会在旁边给我讲笑话,帮我分散注意力。
可是有时候,什么招都不管用。后来无意发现,放一些特别伤感的歌曲,可以驱散困意,能让我立刻清醒起来。
(冒雨行走在路上)
或许是我的生活既苦又累,忧伤常伴心中,伤感的歌曲总能戳中我心中的痛。但我相信苦和累总有尽头,翻过去就是幸福的起点。如同我驾车穿越浓密的雨雾,看见艳阳天的一刹那,真是满满的幸福感。
开货车的旅途中,最无奈的是吃饭,我们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有时是因为装货卸货的地方比较偏僻,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有时是因为车太大,找不到停车位;有时候要等装货卸货完成,时间无法预计,错过饭点。
装货和卸货完不成,司机就无法离开,大多时等待时间都很漫长,夏天要忍受酷暑,冬天要经历严寒,饿肚子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都是随便煮一碗面,放点榨菜或者拌点辣椒,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更是顾不上爱人,他也只能跟着我随便吃一点。
(我们一家四口合影)
开货车最害怕小车加塞儿,很多时候,尤其是快到收费站的时候,当货车缓慢进入时,有的小车司机会突然加速,加塞儿到前面。
其实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货车太重,惯性就大,需要一定距离才能刹住车,而且也有不少视觉盲区。
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一定要远离大货车,因为再熟练的老司机,也无法控制货车的惯性,更无法探寻到盲区以外的区域。
下雨天更要多加注意,货车车轮卷起的水雾很大,跟车太近的话,挡风玻璃就会模糊不清。而且雨天道路湿滑,货车刹车的难度会更大。
其实货车司机都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因为违章也容易出现事故,一旦出现就不会是小事故,那将会关乎几个家庭的幸福。
(我们的大货车)
所以每一个货车司机,都是透支着健康,担着责任跑在路上。也请善待我们这群大车司机,不要轻易加塞、别车等,再急的事情,也比不上生命重要。
现在我已经开了两年的大车,走过山区走过平原,走过乡村也走过城市,很幸运没有碰到过危险的事情。
后来,我开通了自媒体账号,记录我开货车的旅途见闻。最开心的是看网友们的留言,他们的鼓励温暖了我的心,也给我们单调孤寂的行车之旅,增添一点色彩。
在我累到极致的时候,一句暖心的话,就像一束光,照进我灰暗的心,也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为了孩子为了爱人,我会将辛酸苦辣,都转化成前进的动力。
(小憩片刻)
开货车最牵挂的是孩子,我们半个月左右就会回家看看孩子。他们正处于长大的阶段,经常回去,团圆的同时,也能督促检查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习惯。
大儿子非常争气,也特别懂事,今年考取了十堰市的重点高中。小儿子才上小学,正是培养学习习惯的时期,我们也想尽量多回来陪陪他。
货车司机是一个非常辛苦并且危险性挺高的职业,我曾在深夜被导航带入死胡同,也曾在43度高温下花费两个小时盖雨布,更多时候是在商家的催货声中赶路,一开就是多个小时,很想找个人替替。
可看着身边的爱人,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感恩他生命仍在,虽然行动不便,但知冷知热,陪我风里来雨里去,在我崩溃时给我安慰,在我疲惫时为我递水,也会由衷感谢我的付出。
(开早餐店时留影)
我曾抱怨过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但是更相信苦尽甘来。
现在的我手握方向盘,行走于人世间,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拨开了生活的阴霾,看着一丝丝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我的世界在一天天变亮变暖。
【口述:江丽】
【编辑:8月的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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