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5

一文

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5
　　
　　菜园子有四眼水井，我们三队就有三眼，一眼位于四队边，也是看近棚子下面的，四队人平常日子多吃此处水，一眼位于我家后门处，在我们四合院西北角，也是三一六国道经队屋通往县城的过道，另一眼位于我们四合院东南角，在学校通向县城的另一过道的要害上。这两条通向县城的小路，相互之间一路连接，由学校通到队屋处，与前院构成梯形。梯形两侧各有一眼水井，而两路继续延伸的话，如是相交，却正在龙王庙处，也就是河对岸县城西门，西南角正中祭祀龙王的庙台子。梯形顶底两线平行，与北边隔河相望的县城西关街及后院之南的三一六国道，也是平行的。梯形顶线前，就是我们前院，底线后，则是后院了。后院住的同学最多，也是马家菜园子辈份最高的一群人，这儿很多伙伴都是我们爷爷一辈的，其中还有两位祖太太，我们爷爷一辈还得叫他们爷爷的。
　　前院多石板屋，后院多茅草屋，常见明三暗五，堂屋宽大，正中供桌后墙壁有五张领袖像，马恩毛列斯，四位外国人拥护着我们的主席。后院进出口西侧，坐西朝东只有一间屋，灰暗的茅草搭建而成，似乎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如此，没有一点点改变的。其余几个朝向是四位老兄弟，三代同堂的他们每户两到三间泥胚墙房屋，没有竹篾编织的土楼，细竹密排，黄泥铺就，收藏粮食蔬菜，偶尔来客，也可请他们休憩于二楼，上面多陈列一捆紧扎粗竹昆，麻绳相连，五六线紧捆，卷成筒，展开即床板的。放在楼面，铺上简陋的棉被，就算是床了。这也为我们居住扩大了面积。只是后院并没有这种二楼的，那似乎是我们前院的特色了。房屋进深也不同于前院，不是一长间，隔墙成二，而是曲曲相通，三至四间筒子屋，每间略小于我们前院，那也是武陵人家常的格局，他们的屋内只能铺一床，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啦。如一过道，由前往向，阴暗昏沉，偶尔一片明亮从屋顶落下，那是玻璃瓦，可以透下天空的阳光，也是多数农村选择盖于屋顶正中的，却不多见，一般家族难以买得起，很贵的。当院屋顶一溜儿青瓦，站在院前路面清晰可见，虽说是筑板泥土墙，也没有抹上泥灰，那种掺杂谷壳的黄泥，粘连性极强的粉饰墙面之物，更不用说白石灰让房屋明亮一片，那是连队屋也没有待遇的。只有走进后道，那条屋内的狭窄阴暗的通道，才发现青瓦只有一溜，后面多是石板瓦，一块半片玻璃透露了秘密，过屋顶到后檐，多为茅草，那是在路上看不到的一百。当你站在三一六国道上，朝北而望，却是一片风景，一片桑树林掩映之间，青枝绿叶偶露灰暗，稻草厚厚叠叠，铺设在那片院落的屋顶。
　　进后院口西侧，坐西朝东那一间如同格式样屋，没有一片青瓦石板瓦，全是茅草铺盖。夯土板墙，筑板时夹杂的竹枝，一节两节露出泥墙面，正中一门，单扇，这在后院也是不多见的。双扇门页，交叉门闩，门栓厚木板，闩眼内多置暗栓，在门闩横向插入门眼后，拔动暗栓，闩眼内暗栓竖竖闩入，那门怎么也不可能拨开了。这算是农村防盗的绝招之一。如果没有这道暗闩，细刀或薄铁片，只要磨尖，在宽宽松的门缝内，轻轻多次拨动，门栓多半会被打开的。这种双扇门，是乡村居民最基本的选择，显得大气威武，更是保险。单扇门就没有这种优势了，只是一方斜木条，活活泛泛的钉于门板近门框正中，当门关紧后，扳动斜木条，轻松倒向门框，门框正对着斜木条位置，或如张开口U字，钉一木栓眼，如夹子让斜木条倒进这个口，或钉一回形木眼，这方斜木插入眼内的。这两种方式，在小刀或尖铁片面前，都是不设防的大门。简陋的门栓，是无法设置暗闩的啊。然而，这一间茅草房，又怎么会引来这样的高手名盗来？进门阴暗，落脚潮湿，地面略低于院落，墙面有几根木格条子，钉于一孔洞内，算是一扇窗户，为屋内通入几丝阳光了。两三尺空间，一头有灶，四四方方几块泥土砖胚，堆砌而万，一头有桌，桌矮而小，黑油油暗沉沉的，三盘两碗就挤满桌面，两张三条脚的椅子，倚墙，算是堂屋了。再向西，两三块青石条的石阶，如梯，沿梯而上，四五尺的空间，一床一柜一箱，床是旧式雕花流云纹，后来是哪一天，我们竟然从床脚下发现一只乌龟，在祖太太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他们的太太在搬进新房时，支床脚而放的，应该有四只啊。我们寻找另外三只床脚，没有。一柜，上三格，最下为一框，放粮食的。一箱，滕条编织而成，上面也有花纹，只是多处破败了。
　　门口一木条钉制鸡笼，高一米，小鸡们从木格缝隙里探出头，灵活转动琢食地面撒放谷粒，笼外一只鸡昂首挺胸走过，咯咯咯的叫声张扬着，祖太太很高兴地笑，脸上皱纹波浪般绽开，如抹刀搪泥墙样展平了沟壑，又有一枚鸡蛋啦，两分钱，可以买一盒火柴，哪个孙孙去街上为我跟步路咧？
　　这不是菜园子唯一的茅草屋，但绝对是最古老的茅草屋了。出生于上上个世纪的祖太太，光绪年间的人见过太多的风云变幻，皇帝后姬，王公大臣，草莽英雄，山野村夫，走过武陵的军人土匪，蒋冯战乱，解放地改，饥饿文革，破四旧烧四书，在他们俩的脑海里盛满了太多的今古奇观，只是拙于表达的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声中，残简断章的细节，难以构成完整的故事，我们远远的离开这小屋，实在没有什么可玩耍的，再次聚集于此，聆听祖太太三句两句沙哑地低述：我们听说皇上被老佛爷关着了，不准他吃鸡蛋炒油饭，白米饭里没有一点半点没星咧……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二　　砚盘里的香味
　　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乡村记忆之24　　十月初一
　　乡村记忆之25　　茅草棚
　　
　　

五月杨柳

怀恋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