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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逸芳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是个自筹的“春节联欢晚会”,演出开场之前,人头攒涌,熙熙攘攘全是人,若要说话,必须对着耳朵吼。忽然 ,近舞台左手墙边挤挤挨挨的一群人有点躁动,只见有一高个子被围在中心,而后,只见捧着一张一张的大红纸出来 ,像捡到了宝贝似地满脸笑容。由好奇心驱使,我也挤出座位,往那个方向走去,近了才发现有人在写福送福:哇,一划见高下!福字书法见过无数,而这样写法与这样的笔法还是第一次见。当然我也捧了一个“福”字出来。
还有一次,在一个大型展览的会场外,有人来发下一个展览的邀请书,工商学院美术教授刘彦勇的手上有一张,只见她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有点小激动地说:“这个展我要看,这个人的字有创意!”然后追上去,逮住一个个儿特高的人介绍自己。不用说,趣味相投,最后都成了朋友!
这就是一枝毛笔在墨池里浸淫了多半个世纪的书法家张勇,大家更愿意叫他大勇。如今楷、草、行、隶、篆兼备,并从甲骨文、金文、石鼓文等等书体中吸收营养,取其法度,兼以巧思,终成一己之书法面貌:古朴,清雅。有时候面对一二米大的雄浑大字,读着读着,居然会有涓涓细流般的秀丽,养眼,也养心。但近期的书风又有变化 ,特别是春节前在宋城举办的“楚汉雄风象棋书法展”上,书体里有了更多的古意,拙味,世称“有金石味,有庙堂气”,肖峰先生称他的字写出了文史哲的意味。其中最为传颂的是在G20峰会期间,挂在杭州国际会议中心大会客厅画框边长10米乘5米的巨幅作品,从选题、练习、书写……历经4个月,最后经省市领导同意,中央领导拍板,终得圆满。
站在作品下照相,张勇一米八几的身高,看上去只像是在巨幅作品下竖了一根小木棍。
当然,书法,大,不是标杆,也不仅仅是尺度,但一个人的书法倘能把蝇头小楷和巨幅榜书写得同样形神兼备,不能不说是毕生的功力,更是气度,若要深究,更多的是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
书法是一门特别讲究素养的艺术,书法家除了要有扎实基本功和一定的悟性外,更需要高深的学养,浓厚的文气,功夫皆在书法外。光会写字成不了书法家,没有文化含量的书法也绝不是什么好书法,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陈振溓先生曾称:“张勇同志出少年时,所临怀素自叙帖,俨然正宗习书之格调,尤以形态酷肖醉僧狂草,为难得也......”根深才能叶茂,书画界一直对“头口水”很在意,似乎头口水有方向性指向的作用。张勇生于张包家族,幼承庭训,童年里有一件永远不能忘怀的往事:上世纪50年代中叶一个冬日下午,大勇的爷爷让6岁小孙子换上了早已过时了的大襟长棉袍,他望望窗外奔跑撒野的小伙伴,再看看镜子里穿得像个“小古董”的自己,奇怪的是爷爷还让他带上几张刚临写的毛笔字,叫了一辆三轮车,很隆重地说是要带他去拜访老朋友。
在花港观鱼边上一栋古色古香的别墅里,小男孩看到了一位脑袋很大、一把白胡须的矮个子老先生,爷爷让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早已不流行的跪拜礼。老朋友寒暄过后,爷爷就把他带来的临帖纸递了过去。老先生仔细地看了一遍,一边拿起毛笔在字上画上红圈圈,一边鼓励说“临得蛮像”“路子蛮正”。小男孩很开心,因为爷爷也是用画红圈圈来激励他写大字的。
回家路上,爷爷似乎比他还开心。他喋喋不休地告诉小男孩,这位老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学问很大。你要听他的话,把毛笔字好好练下去,明年还带你来看他。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爷爷便撒手西去,没过几年老先生也仙逝了……
拜会虽然只有一次,时间也没有太长,但这个大脑袋白胡子的爷爷却从此烙在了张勇人生这棵大树的年轮里。那个老爷爷是声振四海的马一浮,是引进马克思《资本论》德文版、英文版的中华第一人!是与梁漱溟、熊十力合称为“现代三圣”“儒释哲一代宗师”!
一晃一个甲子过去了,当年的小男孩也已越过了花甲之年。大勇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也没有忘却马爷爷的鼓励,他的长大中有两个非常时期:其一是兵团返城待业期间,先是狂练颜体,使楷书从童年所学柳体的桎梏中摆脱出来。之后苦练隶书,从《曹全碑》入手,将当时能找到的书帖都临写了二三十遍,通过融会贯通,使隶书成为他的“看家本领”。他说,上世纪70年代是书艺大提高的阶段。当时一有最高指示和重大事件,就要上街刷大幅标语,大勇和当时一批书法爱好者,后来成为著名书法家画家的年轻人一起,经常上街飙大字。这些经历既练了字,更练了胆。他于2011年举办了“心随笔动”的首个书法展,之后一发而不可收,在海内外举办了10多次书展,出版了《汉的字》《悟道黑白》《琴书和鸣》《东方风来》《茶墨有约》《潮涌东方》《楚汉雄风——大勇象棋书法作品集》等11部书法作品。
说起来,张勇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书人,棋下得好,乒乓打得好,凭着一条好嗓子,当年差一点就成了职业歌手,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放不下的只有书法。退休,是职业的终点,却可以是爱好的新起点,他用书法艺术去结交一条(古运)河的历史,去追逐一条(钱塘)江的过往,继而一份茶历史,一盘象棋史,或许还会有酒文化史......无论赋闲的生活如何平静,大勇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浪花,读史,习字,办展览,出书,他曾对自己说,70岁之前要办12个展,如今也已八九不离十了。
最近张勇参加了一次义拍,把书法所得捐给了得自闭症的“星星”们,他觉得这件事做得特别有意义。很多人喜欢大勇的字,更欣赏大勇在书品内容上所用的功,随着张勇书法艺术的精进,来请字的庙堂、书斋、学校、展会、园林等特别多,加上他生性随和,与人交往,不太计较,朋友就越来越多,送出去的书法也成了口口相传的“广告”。去年还应邀为茅台镇新品酒的外包装题词:“人生如棋,输赢难论,随心最好;时间似水,珍惜眼前;人生百年,三万六千。”大白话,“白”到一目了然,那自然是最好的“酒精”宣传了。有一次我在网上晒朋友家的藏品,其中有一幅书法“红尘外便是我”,句出元张养浩的千古佳句“青史内不标名,红尘外便是我”,几天后,他的每日微信里张挂了同内容的行书,我去点了个赞,他问:“喜欢吗?”“当然。”等到再一次见面时,一个整三尺的书法便到了我手上。张勇的大方,是有口皆碑的。每当一个展览结束,他会对朋友们说:什么时候来玩玩,印章挑几个去。而后,三三两两相约而去,挑挑拣拣地捧几方回来。喜欢张勇的书法,也喜欢张勇处事待人的风格。
相处时间长了,发现这是个灵魂有追求的人。人生苦短,如棋亦如尘,不必在意输赢,往远处看,“来去微尘一局棋”;从宽里看,也可以“英雄不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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