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天摊位不见了，联系也就断了｜18个街边小摊摊主和客人们的故事

她说她不爱你々

在你每天经过的小区门口、单位楼下、车站旁，你也许从不曾注意他们——那些不论春夏秋冬、天凉天热都在小摊旁叫卖的人。

你可能经常在他们那里买上一份简单温热的早餐、甜美的瓜果、好用的小物件，却从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哪一天摊位不见了，联系也就断了。

人们急着看“成功者”的故事，没人耐心听街头小贩讲话。

我们采访了18个十堰街边的小摊贩。他们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在不太安稳的售卖环境里与客人们发生的故事，当然也有正在小摊贩前的客人，站在摊子前的他们也同样有着自己对小摊的回忆和依赖——如果你渴望温柔，别忘记温柔永远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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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小贩的故事：在不够友好的世界被温柔相待

作者&口述者：十堰街边的小摊贩

1、离乡多年的食客回来吃煎包

▲ 万得福水煎包的李师傅

李师傅是郧西人，夫妻俩在张湾万得福对面买水煎包已经有20年了。当初的小石桥还是一个小铁桥，河道还能随便下去，也还没现在的东岳市场，河道便是菜市场。

上次来了一个客人，早些年在高家湾这边住，后来因为发展，就离开了十堰，长年在外地生活。前段时间他从外地回来，就抽时间又来到了当时租房子的地方，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大变样，但火车道还在，社区也还在，可当时在桥边的1块钱2两的热干面摊早都搬的不知所踪。然后看到了我们的煎包店，他好像认出了我们，就和我们攀谈了起来，后来尴尬的是他说出了他的来意，但钱包落在了车上，买包子时才发现身上没钱，因为和他聊的也比较多，所以就给他装了好几个，然后他不停的道谢，一直到现在，那位顾客还会时不时来光顾我们的生意。

2、因为嫌弃不干净，客人买了又不要了

▲东岳市场煎饼果子摊位

何师傅，十堰本地人，老家丹江的，现在已经有30多岁了，每天和妻子到处跑，最多的还是在东岳市场这边，家里小孩已经开始上小学了，靠卖煎饼果子来维持生计。

现在的人素质其实是很高的，但还是会有少数的人以高姿态去看人。我们是小本买卖，前段时间有一个客人来买煎饼，本来要买7块的（鸡蛋、火腿等都加上），但后来做好之后，她说不要了，然后我和我老婆都一愣，问原因时，她说因为看到做的过程不干净，然后我们一直解释，她就是不要，接着就是一直对我们吐槽，后来我们也没在说什么，煎饼我们也一直留着没丢，因为那是我们的心血，收摊之后，自己默默的吃了，其实我知道老婆看到我吃凉煎饼的时候偷偷的哭了。

3、看见孩子饿了，就算收摊也给他炸点

▲顾家岗车站炸烤小摊

顾师傅今年已经63了，家住在三环家属区后面，小摊的花样并不多，但已经在这里摆了十来年的摊了，孙子也都长大了。

我们年纪大了，生意赶不上其他年轻人的，但现在身体还好，能做就出来做一点。每天下午下班时间和晚上生意会好一些，都是下了车从这经过的人，孩子有，大人也有。有一次晚上快9点了我正要收摊，一个妈妈带着孩子过来买炸香肠，那个妈妈看我在洗锅就跟孩子说别吃了，但我看那个孩子是真饿了，就喊住那个家长，倒了油又给他炸了一根。我自己的孙子以前也爱吃我炸的这些，可这么多年我也只会这些，他也吃腻了，不爱吃了，看到那个小朋友饿了，我也觉得心疼，也就是再洗一次锅的事。

4、“叔叔我要3块的，给，100块”

▲四医院对面炒土豆

赛武当广场一到晚上就十分热闹，炒土豆的师傅在这摆摊已经有10几年了，自己的孩子放了学也来着呆着，看着他忙活，看的出今晚生意好，他心情也不错。

我的生意还算是挺好的，特别是一到晚上，都是从这经过的家长带着孩子来买。我在这做了10来年生意了，客人都是老熟人了，有时候他们从对面广场散步回来，孩子就会吵着要买点吃，有时候有些我脸熟家长也算认得的孩子一个人拿了钱过来买，也就买个3、4块钱的，我一看是50或者100块的，我怕找了一大把零钱他们拿在手上天又黑给弄掉了，就说让他们爸妈明天遛弯再给我，孩子也听话，都会告诉家长，再少的钱家长隔天也会记得来给。

5、他们一顿烧烤，从凌晨吃到了天亮

▲四一厂门桥下烧烤摊

每年夏天都会在这里做烧烤的小伙，一个人摆摊子已经有三四年了。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摊没有门面，就几个小桌子，只要不下雨，我就出来摆，客人吃到几点我就几点收摊。记得最晚的时候是一桌客人从凌晨一直吃到白天天亮，那几个哥们儿酒量也都好，酒一喝越聊越在兴头上，我就不停给他们烤串加菜，要不是白天他们都要上班了，还真不知道他们这顿饭能吃到几点呢，不过白天我也摆不成摊子，城管会来管了，他们吃完我也就收摊了。

6、瓜都切开了，她说不少八毛就不要了

▲天津路口卖水果摊的彭大哥

彭大哥（黄衣服），武汉人，他经常开车四处卖水果，跟所有小摊一样经常遇到城管抢东西，跟他们还打过架。早上十点过来，晚上十点半才回到家。

我遇到过有客人来换零钱，都是一伙人，只是换了三个人，他们拿三张假钱来换，分别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小孩，分三次来我们三个的摊子里换钱，一开始没有识别出来，吃了亏上了当，后来也就精明了，练就识别假钱的功夫。

还有一个客人来买水果，当时买的西瓜只要一半，瓜都切开了，放称上称的有四块八毛的，那个女人死活是八毛不给，跟她讲理，她说要是收那八毛的话就不买了，没有办法只能便宜她八毛钱。

7、每次要3块5的凉粉，他会直接给4块钱

▲小区门口卖凉粉的彭大叔

彭大叔是四川人，因为他老婆是郧西的，所以就在这边安了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武汉，他卖的凉粉经常会供应到一些酒店里，他说凉粉是他自己做的，味道正宗。

我一般下午五点出来，然后到八点就回去了，我也是租房子住，除去每天的吃住的费用，一天挣得钱都不是很多。每天光保鲜凉粉的成本就很高，我有遇到过一个客人，不知道我这个凉粉是神仙叶凉粉，买回去说吃不习惯然后拿回来硬是要退掉，但是已经吃过的凉粉退掉无疑就是扔掉，我也很为难，最后说不过客人，就自认倒霉，退了客人的钱。

也有让我感动的事，有个客人就住在这附近，每次下班都会来买一份凉粉，每次要3块五，他就会直接给4块钱，我不好意思要，可找给他，他说我也不容易，就当是他赠送的调料钱。

（正在采访他的时候，一个女客人穿的很好，不像缺钱的，买了一份凉粉，称的是4块5，非要让彭大哥便宜到四块，找给她五毛，硬是不要，自己从他手里抢走一块钱。）

8、我们并不认识，人多的时候，她还会帮我招呼客人

▲农行门口卖凉粉的大姐

凉粉做的就是夏天的生意，大姐的摊子哪热闹就摆在哪，其实不止小孩子看了会馋，很多大人就算吃了晚饭，也会禁不住来上一碗。

我就是住在这附近的，有时候晚上在这散步的人都是些熟人，他们有时候还会买上一碗，边吃边站在边上跟我聊天，聊得都是些各自家里的闲事，他们说我也喜欢听，反正也是一个人在这摆摊子，有他们聊聊也挺好。有一个客人，就是刚走的那个，以前并不认识，只是在这附近住，脸熟，后来聊过一两次就熟了，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她还会帮我招呼，人都挺好的。

9、忙起来的时候，真的不记得他的青椒给没给钱

▲澜菲溪岸门口卖菜的小摊

夫妻俩一起出来摆的摊，菜都是自家菜地里的菜摘了出来卖。每天早上7、8点，下午5、6时间特别忙，一边卖菜还要带孩子。

一到下午遇到一堆来买菜的人，总是会忙的手慌脚乱的，有时候会遇到手脚不干净的人，明明已经给他称好了，钱也结算了，临了走的时候顺走一根葱、蒜什么的。其实这些都还好了，有时忙起来，有的人称完以后，有的菜是结算了，然后问青椒结算了没？硬说给了，但是压根就没记得他给过，问了好几遍最后才说没给，可能也是忘了。

10、有客人帮我大批量买豆浆

▲恒荣枫尚城卖柴火豆腐的张大姐

张大姐，十堰本地人，丈夫在工地，她每天做的豆腐也有限。每天蹬着自己的三轮车，从凌晨的4点起床，到晚上的8点左右收摊，把东西都卖完大概能卖出100多块钱，什么时卖完什么时候回家。

在这边这么久，很多客人来光顾我的生意，前段时间，因为聊天别人知道我家日子一直平平淡淡，便主动找到我说要买我家的豆浆，供20多位老人食用。原来那个人是附近老年中心的，因为经常在我这里买豆腐，可能也是想帮助我，于是便主动找上门出高价钱来买我的豆浆。

11、有客人小时候在这吃，结婚后带着孩子依旧继续过来吃

▲东岳市场对面饼子店的刘师傅

刘师傅夫妻俩都是河南人，来十堰做饼已经有20来年了，卖的甜饼和咸饼。

这边很多顾客都知道我们这个小摊，一些早些年已经搬走的客人到现在有时还会开车过来光顾我们的生意。最有趣的是，前段时间，一个家长带着孩子来买饼子，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他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家长带着来吃饼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都成了父亲然后带着孩子过来买饼。

12、碰到还吃鱼泡的人，索性就把刚杀出来的都给他了

▲小区门口卖草鱼的摊位

已经是夏天了，夫妻俩晚上会把价格降低一点，要趁天黑前把今天的鱼全部卖掉，这个时候买鱼的人多起来，两个人一人负责一边的客人，破起鱼来干脆利落。

我们都是流动着卖鱼的，菜场的摊位也要钱，我们就走哪卖哪。大部分的人买鱼都不要鱼泡鱼籽，有一次碰到一个人，给他破了鱼，里面的鱼泡他说一起给他装上，他回家专门做盘鱼泡吃，我就想这怎么够一盘，就问他刚给别人杀的鱼鱼泡都还新鲜的，要不我一起都给装上，他可高兴了，一看就是会吃的。平常我们自己剩下的鱼泡鱼籽也都会回家整个鱼杂吃，其实都是好东西，丢了也可惜，碰到这种会吃的，也就直接给了，别人也高兴。

13、中午我在摊子前面吃面，老板会给我个凳子

▲卖樱桃的尚大叔

尚大叔每天都在这个树下面卖车厘子，他话不是很多。每天拎着一框子的车厘子，直到卖完之后才可以回去。

我每天中午都会在外面的小店铺里吃一碗豆腐面当做中午饭，担心自己的篮子被人拿走了，就端着个碗站着吃，没有凳子，店家老板人好给了我一个凳子，我才坐下来吃面，养成了这个习惯，店家的老板就会给我留着一个凳子在那里。中午的时候我也不回去休息一会，就靠着树休息一会就可以了。

14、要不是有监控，他不会把钱给我

▲街边卖西瓜的兰哥

兰哥卖西瓜以前是卖大白菜的，那时也是开着车子到处打游击战。

有一次遇到一个人，买了我十块的白菜，说是就在对面的居民楼里住，身上没带钱回去取钱再给我送过来，我挺相信他的，就让他先把菜提走了，过了有一会儿，那个人就又来这边菜市场买菜，看他在那边买别的菜，我就过去问他刚才那十块钱的事，他突然就改口说他已经给了啊，说一定是我忘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你没给就是没给啊，正好头顶有监控，我说有监控，不行的话去调出监控看看，这会那个男的才立马改口说想起来好像是没给，才给了我钱。

15、被城管追着跑，后面还有学生追着给钱

▲青年广场公交站旁的煎饼果子摊

王叔和阿姨是卖饼的，小三轮是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摊子做了有些年头了，具体多少年他们说自己也记不清了。

我们做这种生意最怕的肯定是城管。有一次天刚黑，还下了点小雨，两三个学生过来买了饼子，正准备拿钱的时候，城管的车就在旁边停了，下来了几个执法的，我们就马上收起摊子开车跑，那几个执法的人就在后面喊，我们就赶紧跑，跑了一小会扭头发现，刚买饼的几个学生也跟在我们后面，我们看执法的没追上来就停了，那几个学生跑过来把刚才买饼的钱给了我们，还真是挺善良的孩子。

16、女孩不让他买，他还是偷偷买来当早餐吃

▲东岳路金九超市对面炸馍尖的阿姨

阿姨在这已经呆了有近10年了，晚上的生意比较好，都是买回家当晚饭来吃的。

来我这的都是周边的人，之前有一对年轻情侣，男孩子经常来我这买油条，好像还会给一个女孩子买了带去，女孩子可能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后来知道就觉得路边摊不卫生不健康，不让他在这里买，但那个男孩还是经常悄悄来这里买早餐自己吃，都是那个男孩子自己给我讲的，我听了不生气，反而觉得高兴。

17、婆婆以前都是带着孙子来买，现在却不在了

▲张湾大市场后巷子旁卖油饼的许姐

许姐出落的清秀，但做起事来并不含糊，油饼入锅的时候，油花溅到她的胳膊上，她也毫不动声色。

这里有个婆婆接送孙子上学会经过我这里，孙子很喜欢吃我这的油饼，每次都是拿的毛毛钱，还有分分钱，印象挺深的，后来慢慢孙子长大了，但还是自己经常来买吃的，有一次他在这等油饼出锅的时候，跟他闲聊才知道，他的婆婆生病现在已经不在了，唉，我听了其实有点难过的。

18、别人的炸串好香，可是我没钱

▲张湾万德福对面小石桥凉面摊

阿姨和大叔的摊子不仅做凉皮凉面，还会炸一些里脊火腿一起卖，他们说能多做就多做点，早上晚上都出来卖，一天下来虽然辛苦，还是能挣些钱的。

有一次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岁吧，大人买了菜在旁边等着，给了她零钱来买凉面，快做好的时候看到别人买了我炸里脊也想吃，可是零钱不够，我看到她委屈的快哭了，但接过凉面的时候还是说了声“谢谢阿姨”，印象挺深的，觉得小孩的世界很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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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或陌生的路边小摊给了我们以慰藉和归属感，它甚至已经潜移默化成了我们的必需品，是我舍不得十堰的理由之一。

街边小摊的不稳定性，让摊主洞察环境的能力似乎比“动物世界”里隐匿丛林动物还要明锐——锅还热着油，菜还摇晃在称上，等待付钱的你朋友圈才刚打开，眼前的一切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炉子生起，摊子摆开，香气飘散，忙碌一天的学生与上班族驻守一旁，各取所需，等待你要的那份闲适和温暖——在不少人眼中，这才是一座城市鲜亮的原因。

那么，愿你我所有人，都被温柔相待。

（转载请注明出处，来自“十堰美食小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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